城鄉(xiāng)規(guī)劃師|傳統(tǒng)設計院還能殘喘多久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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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設計院,多少個滿懷希望的青年涌入,卻帶著一身類似的疲憊紛紛逃出。
它像個程序復雜的大型繪圖機器,每天都在生產著各式各樣的圖紙。
領導者們也希望底層勞動者能夠跟上機器的速度,每周工作八天,每天工作25小時。設計院的存在似乎是向世人證實這樣的一個事實——永動機真的存在。
但是,永動機真的存在嗎?顯然并不存在。那這臺看似忙碌的機器,還能運轉多久?
其實,對這個行業(yè)我并不悲觀,我也從來不是一個消極的人。相反,歷史早就深刻地提醒過我們——危機意味著轉機。
縱使行業(yè)讓很多人心灰意冷,但它的發(fā)展空間非常廣闊,設計模式的創(chuàng)新升級潛能巨大,我們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,遠不只低頭畫圖。
寫這篇文章,也是想深度剖析一下設計行業(yè)的現(xiàn)狀,順便與大家探討下行業(yè)未來發(fā)展可能的趨勢。個人拙見,不喜勿噴。
二、先談幾個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實案例:
1.安吉兩山創(chuàng)客小鎮(zhèn)二期建筑設計項目
項目位于浙江安吉,這是一個在招投標階段就被創(chuàng)客小鎮(zhèn)管委會好心勸退的項目。當時所在單位的領導層打算投標這個項目,于是就安排了三個人:建筑主管,我,還有另外一名同事一起來做這個項目。
人手騰出來后,緊接著就是組織現(xiàn)場踏勘?,F(xiàn)場踏勘當天,我們來到兩山創(chuàng)客小鎮(zhèn)管委會辦公室,跟管委會的相關工作人員聊了起來。
當我們表明了來意后,其中一位主管領導就說了一些關于這個項目的來龍去脈,以及他的一些個人看法??偨Y起來,大概的意思就是:你們最好不要參與這次投標。
因為他們內部已經(jīng)有一家意向單位了,雖然他們沒有明說,但基本就是這個意思。后來了解到,好像是一家上海的設計單位。
聽罷,在管委會辦公室,我和主管四眼相望……接著,就匆匆結束了這次現(xiàn)場勘探,回到單位跟領導匯報了相關情況,然后領導表態(tài),這個項目就此打住。
2.宜興景舟廣場項目
項目位于江蘇宜興,這是個私人開發(fā)商的商業(yè)建筑項目,更是個非常不靠譜的項目。說是私人開發(fā)商,其實據(jù)說就是光桿司令一個,沒錢沒人,空手套白狼。
這個項目從前期到建筑方案不知道折騰了多久,直到我從單位離職,正式建筑方案仍然沒有敲定。
依稀記得,前期接洽的時候,這位開發(fā)商就要求我們單位用最有能力的設計團隊,用水平最高的建筑師,甚至要求把參與該項目的建筑師簡歷發(fā)給他確認,不確認不放心。建筑方案一路做下來,也不知改了多少稿,單位所有的建筑師基本都參與過。
偷面積,偷面積,一切為了偷面積!
聽說普通商業(yè)層高有限制,開發(fā)商就要求我們把建筑功能改成電影院,甚至讓我們改成羽毛球館。
又聽說江蘇的商業(yè)項目,如果建筑有一部分做成供市民使用的公共空間,那這一部分就不用算容積率,于是開發(fā)商就讓我們做一個這樣的空間,報批時寫城市公共客廳,待項目落成驗收通過后再改造成商鋪出租。
期間,有個小插曲,由于這位開發(fā)商實在是太難纏了,單位一名優(yōu)秀的建筑師由于不堪其擾,差點離職了。不論是工作日還是周末,不論是白天還是深夜12點,這位開發(fā)商只要有什么想法就會立即聯(lián)系建筑師,各種指示狂轟亂炸,要求建筑師馬上改好,最好當晚就把調整后的成果發(fā)給他。
狗血的事情太多了,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。最關鍵的一點,這位開發(fā)商,到現(xiàn)在,仍然,分文未出。
3.新昌縣人民醫(yī)院感染科綜合大樓項目
項目位于浙江新昌,這是個廢標的醫(yī)療建筑招投標項目,也是我以主創(chuàng)身份來把控整個項目方案設計。然而,卻也是我離開這個行業(yè)的導火索——它讓我失去了耐性。
從接觸到這個項目的第一天起,我就以爭取中標的心態(tài)來要求自己,要求自己理性的分析建筑場地的各種制約條件,以更合理的方式優(yōu)化功能布局。
結果,讓人意外的是,這個建筑方案在開標當天,直接廢標了。問題不在技術標,問題出在商務標——一個要求提供原件的文件,我們卻提供了復印件。這一切,我們只能從自身找原因。
更讓人意外的是,開標的第二天上午,甲方打來電話,說他們認真地看了我們的方案,還是想用我們的方案,雖然它已經(jīng)廢標了。考慮到它已經(jīng)失去資格了,于是就提出有償購買我們的設計方案,哪怕是為那家已中標的單位提供一種新的思路也好。
盡管,價格不高,但我相信大家都是為了醫(yī)院的未來著想,而且這也算是對我以及為此項目共同付出過的同事的一種慰藉吧。
以上是我在設計行業(yè)里經(jīng)歷的一些事情,類似的事情還有不少。之所以列舉這三件,是因為每一個具體項目的背后都直接反應出設計行業(yè)的某一方面現(xiàn)狀。
三、第一個被勸退項目,直接反應出ZF在公共項目里的話語權,側面反應出設計院在實際項目中的局限性。
展開來講,這種局限性充斥在各種ZF主導的項目中,尤其在縣一級的地方公共項目中,建筑方案的落地大都不是由設計院說了算,而是某些局長說的算,局長點頭,大家就紛紛說好;局長搖頭,大家就各種發(fā)難。
導致設計院在這些ZF項目中已經(jīng)淪落到各種跪舔式討好。
這種由非專業(yè)的部門領導操控著建筑的設計源頭,真的合理?更有甚者,少數(shù)主管領導為了讓項目迅速上馬,做出政績,他們缺失最基本的時間概念,不論項目規(guī)模大小,都要求設計院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圖紙。
在設計院里,聽到他們電話里最多的一句話就是:施工圖什么時候完成?試想一下,這種圖紙即使完成了,質量能有保障?殊不知,這樣的項目破土動工之日就是深陷囹圄之時。方案調整、工程變更、圖紙修改等等,各種問題紛至沓來,到頭來,不知浪費了多少時間。
我有時候在想,應該讓這些主管工程建設的ZF領導和當?shù)卦O計院院長互換崗位半年,掛職學習。
這樣一來,不僅設計院能從整個項目建設宏觀層面了解問題,更好的為項目服務。更為關鍵的是,讓那些ZF領導能夠深刻地熟悉設計院的日常工作流程,不要急功近利,真正成為領導中國城市建設良性發(fā)展的引路人。
第二個私人開發(fā)商的項目,直接反應出社會上的一些投機分子的投機行為。
在這些人眼里,項目從來不是拿來深耕細作的,甚至連真實的項目都沒有。他們的世界全憑套路,對上忽悠ZF,對下忽悠設計院,尤其是后者,深受其害——要圖必須給,要錢肯定沒。
這類項目就像是阻礙設計院這臺機器良好運轉的腐銹,必須予以清理。
第三個廢標項目,反應的是現(xiàn)階段設計行業(yè)的競標機制。
列舉這個醫(yī)院項目,不是想表達自己的設計方案有多好,更不是想為自己打抱不平。商務標出現(xiàn)差錯導致直接廢標,問題出在設計單位自身,這是不爭的事實,該反思的是我們自己。
但,仔細思考這種競標機制,真的是最合理的選優(yōu)方式?就不能更簡捷,更高效嗎?
到底是選擇最優(yōu)質的技術標,還是選擇最符合招標書要求的商務標?有時候連招標文件本身的描述就模棱兩可。
封面到底要不要寫正副本?要不要寫設計單位名稱?字體到底是黑體還是宋體……
有的項目從公布招標的那天到項目開標只有十天,時間為何安排得如此緊迫?很難想象這樣能選出好的設計方案。這其中有沒有利益瓜葛,很難說清楚。
低價競標問題,各大設計院為了中標,讓本來就不高的設計費一低再低,惡性競爭。這樣只會大大降低設計及服務質量,
原因很簡單:設計院拿的設計費少了,利益層層扒皮,剩下落到中底層的設計人員手里能有多少?項目現(xiàn)場有問題,想讓他們跑趟現(xiàn)場出出主意,能積極嗎?沒給施工方臉色看,就已經(jīng)算是道德高尚了。
前段時間,有兩會代表建議取消最低價中標,要我說,不僅要取消最低價中標,應該在招標價格控制范圍內,鼓勵選擇高價中標。高價格未必能保證優(yōu)質的服務,但低價格的服務一定很糟糕。
還有外省投標項目,有多少項目夭折在異地備案上?大家都知道要想去外省做項目,就得去當?shù)剞k理備案手續(xù),這無可厚非。但有些省份對待外地設計單位備案問題,態(tài)度非常消極,甚至是極度排外。
江西省就是如此,一同事去江西南昌辦理備案,前前后后不知道跑了多少趟,窗口人員態(tài)度冷淡,各種法子讓你知難而退,打道回府,就是不給你備案。
往小的說這是地方保護主義,說得不好聽點,就是相關部門領導的眼界太窄,格局太小。
再說個題外話,一本幾十頁的A4大小項目招標書,向設計院要價500元,這真的不是巧取豪奪?設計院為ZF做設計,ZF難道沒有義務為設計院免費提供招標書?500元一本,臉呢?
四、以上,主要說的是從ZF、開發(fā)商、設計行業(yè)競標機制這三個外部因素對設計行業(yè)造成的影響。
另外,在本屆ZF反腐高壓的態(tài)勢下,ZF項目上馬謹慎再謹慎,加上二三線城市住宅庫存壓力較大,整個中國城市開發(fā)速度明顯放緩。
時到今日,建筑設計行業(yè)市場持續(xù)萎靡,雖貌似有回暖跡象,但前景依舊不明朗??v使受到這些外部不確定因素的消極影響,但設計院自身的內部問題才是設計行業(yè)未來良性發(fā)展的絆腳石。
當,一個行業(yè)里,大量人深陷無奈的掙扎中,這個行業(yè)一定病入膏肓。更可怕的是,在這個行業(yè)里,上層既得利益者永遠都在選擇性失明,底層廣大勞動者永遠都在選擇性失憶。
惡性循環(huán),一直如此。
如果這些問題得不到積極改善,那行業(yè)的未來將何去何從,傳統(tǒng)設計院還能殘喘多久?
1.掛靠泛濫成災,渾水摸魚者比比皆是。
掛靠現(xiàn)象在設計行業(yè)相當普遍,沒合法的設計資質但又想掙大錢,好辦,找家有資質的設計院掛靠,按比例向設計院繳納掛靠費。雙贏,何樂而不為?
但是,有些人膽子很大,不考慮項目的技術難度,什么樣的項目都敢接。反正如果自己的團隊搞不定,再外包,外包的不會,再外包。
最后甲方都不知道和誰去對接,項目溝通效率大打折扣,直接導致責任主體不明確,設計質量也難說沒有瑕疵。所以,有些甲方根本不把設計院放在眼里,很多時候,這怨不得別人。
好在,ZF已經(jīng)降低甲級建筑事務所的申報條件,一名一級注冊建筑師就可以注冊甲級建筑設計事務所,以前需要三名。希望這一舉措能夠釋放行業(yè)活力,緩解因掛靠帶來的種種問題。
2.內部制度迂腐,官僚氣息極其嚴重。
可能是由于上個世紀計劃經(jīng)濟的原因,相當一部分傳統(tǒng)設計院依然殘留著固有的慣性思維。院長,所長等等這些稱呼就可以看出端倪,其實說白了,就是大老板,小老板。
院里的總工牛逼哄哄也就罷了,就連做一些輔助工作的行政人員也鼻孔朝天,走路自帶風。每次審圖蓋章都是笑臉相迎,好話說盡。很想說一句,難道這些人不應該為我們服務嗎?沒有我們廣大畫圖狗用生命熬出的圖紙,你們哪來的工資?
最要命的是,設計院永遠是一個唯經(jīng)驗至上的地方,不論是在人事任用制度上,還是內部管理制度上,「創(chuàng)新」二字在設計院幾乎不存在。
永遠重復著單調的流程:畫圖→改圖→畫圖→改圖。
3.工作強度巨大,利益分配嚴重失衡。
呆過設計院的人都知道,那工作強度不是一般的恐怖。雖然加班有多方面的原因,但到底是加了。
晚上加班,周末加班,甚至節(jié)假日都在加班,熬夜到12點,簡直家常便飯。剛入行時,樂觀的我并不相信那些老員工說的這些話,心想,真有這么夸張?現(xiàn)在能夠下午6點正常下班,會產生放假了的錯覺,走路都會嘴角上揚。
加班如果能換來高收入也認了,畢竟付出也得到了應有的回報,然而,很多時候結果會讓人失望。
對,設計院就是有這種魔力,讓你鬼使神差的不計回報的加班,不加?你會有羞恥感。
每月到手3000的工資,不知道領導哪來的勇氣,要求沒日沒夜的加班,真特么讓人匪夷所思。
各位院長,所長,行行好,你們每年超百萬的收入,能不能勻點兒畫圖狗,咱少掙點?
五、如果傳統(tǒng)設計院領導層不正視自身的問題,依舊任由發(fā)展,那么行業(yè)未來發(fā)展的趨勢很可能是這樣:
除了省一級的老牌大院,其余大部分設計院最終可能走進歷史。因為傳統(tǒng)設計院早就跟不上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,已經(jīng)屬于落后的行業(yè)了,加上新型的甲級事務所制度的實施,未來取而代之的是,大量二十人左右的優(yōu)質獨立設計團隊。他們結構組織精簡,有朝氣且極具創(chuàng)新精神,將直接參與到市場競爭中去,與傳統(tǒng)設計院一決雌雄。
另外,剛進入設計行業(yè)的新人可能覺得我在危言聳聽,如果是這樣,我希望這部分人能夠收藏此文,三年后再來看這篇文章,相信會有不同的感觸。
我也知道這幾千字并沒有什么卵用,大家看完,該套路繼續(xù)套路,該加班繼續(xù)加班。也可能會選擇性失明,或者選擇性失憶,畢竟大家都在奔于生活,
望,且行且珍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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